1000多名观众因为一部电影聚集在此,但他们在进场的时候发现门口竟然停着一辆救护车。原来这是片方“以防有因惊吓过度而昏厥的观众”特地请来的,有的观众对此嗤之以鼻,对这种老套的噱头不以为然。
灯光熄灭,银幕亮起,片名 The Evil Dead 缓缓显现。在场的1000名观众不知道的是,他们将要面对的也许是有生以来最血腥、最暴力、最骇人的视听刺激!同时,他们将要见证的更是一部邪典电影(Cult Film)奇迹的出现和一位天才导演的诞生!《鬼玩人》(The Evil Dead)虽然在今天被公认为“史上最成功的邪典电影”之一,但是对于彼时只有22岁的山姆·雷米(Sam Raimi)来说,无论是它的拍摄制作,还是发行放映,都可谓是坎坷万分。但是幸好,从小到大从未减少的电影热情和发小兼主演布鲁斯·坎贝尔(Bruce Campbell)的陪伴让这个来自密歇根州的影迷小子得以完成这部骇世作品。山姆·雷米从儿时起就是一位忠实影迷,也特别热爱拍电影,自从1975年与坎贝尔相识以后,便常常一起制作超8毫米电影。在20岁之前积累了《这是谋杀》(1977)《发条》(1978)《在林中》(1978)等多部短片,这时起,雷米就展现了他对于恐怖元素的兴趣。《在林中》(Within theWood)作为《鬼玩人》的样片,使用超8毫米胶片拍摄,画质十分感人,但还是展现了《鬼玩人》的主要情节。这部影片帮助雷米获得了约90000美元的投资,尽管和他的预期相差甚远,但终于可以开始他的第一部长片制作。乍一看,《鬼玩人》是一部典型的B级恐怖片,情节极其简单、制作极其粗糙。同时充斥大量的血腥暴力镜头,把血浆片、僵尸片、鬼片融为一体,“限制级”意味十足。但是如果仔细拉片的话,就会发现在有限的资金和简陋的叙事框架下,《鬼玩人》呈现出了一位青年影迷导演无穷的创意和热情。影片时长85分钟,但是故事简单到令人发指,主要讲了五名大学生在偏远林区的一个孤立的小屋里度假的故事。他们在屋中找到一盘录音带,播放时释放出一大群恶魔和鬼魂,该组的四名成员被恶魔附身,迫使第五名成员阿什·威廉姆斯(布鲁斯·坎贝尔饰),在越来越血腥的混乱袭击中幸存下来。尽管资金短缺、条件简陋,但是山姆·雷米还是穷尽了他作为一名导演的所有创作可能。首先就是拍摄,低机位快速移动镜头在影片中大量出现,以营造源于未知的恐怖感觉。
因为买不起斯坦尼康,摄制组发明了一种低成本装备用于移动摄影机,就是将摄影机安装在长方形的木板上,让两名摄影师在山林沼泽里冲刺以实现快速移动的目的。影片的最后一幕因为要通过狭长的木屋走廊,摄影机甚至被安放在自行车上快速驶入驶出木屋,以达到最终呈现的视觉效果。同样使用这种简易手持设备拍摄的,还有很多被称作“荷兰角度”(Dutch angle)的特殊构图。所谓荷兰角度,其实就是摄影机通过特殊装置固定或完全依靠手持,相对于镜头中的地平线或垂直线旋转,进而让观众产生不安情绪,让片中人物产生陷入绝境。影片最后,阿什的伙伴全部被恶魔附身后,为了展现他的无助,雷米大量运用了这种技巧。其次是剪辑和音乐,快速剪辑配合诡异的音乐是恐怖片营造氛围感的一大利器。比如《鬼玩人》里的第一个危机是谢莉尔离开木屋进入树林检查来自恶魔的声音,这时被树枝缠绕和强暴的情节就采用了快速剪辑的手法。
再比如说阿什掩埋被恶魔附身的琳达时反而被攻击的情节,也采用了这种手法,剪辑的节奏和音乐的节奏两者叠加,惊悚感直线上升。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是影片的特效造型,这得益于《在林中》的特效化妆师,也是雷米的朋友汤姆·沙利文(Tom Sullivan)。因为预算有限,沙利文用便宜的乳胶泡沫制做了拍摄所需要的断肢、假人等,大量的血浆和体液则是用糖浆兑食用色素和咖啡制作而成。影片的结局是阿什将“死者之书”扔进火堆,所有被恶魔附身的同伴立马丧失行动力并迅速腐烂瓦解。这一部分的镜头是采用定格摄影+粘土动画的手法制作而成,堪称《鬼玩人》艺术性的一大体现,也是由沙利文和雷米合作完成。有人评论说这是雷米偷师史云梅耶的成果,虽未经考证,但比较史云梅耶的同期作品,确有相似气质。此外,贯穿《鬼玩人》三部的重要道具“死者之书”的也是由沙利文设计制作。这个启发来自山姆·雷米的偶像“克苏鲁之父”洛夫克拉夫特(H. P. Lovecraft)的文学形象,在邪典电影的粉丝心中也被奉为经典。虽然影片极力营造惊悚的氛围和节奏,但由于制作人员的不成熟,全片充斥着一种幽默气息。僵尸的头颅或者肢体被割断时血浆喷涌仿佛被捅漏的水管;僵尸趴在地窖里面贱贱地嘲讽无法对傻笑女友下手的阿什等等。这种也许是错误导致的幽默,在《鬼玩人2》和《鬼玩人3:魔界英豪》中被狠狠地放大了,形成惊惧喜剧(horror-comedy)风格。浮夸的演技、瘆人的造型、持续不断的尖叫、没逻辑的戏谑剧情,成了《鬼玩人》系列备受影迷推崇成为长盛不衰的“邪典电影”经典的重要因素。在第三部《魔界英豪》中,雷米彻底放飞自我,时空穿越和坦克大战僵尸军团这种情节都出现了,这也招致了一定的批评,有人称《鬼玩人》从恐怖片彻底变成了搞笑剧。不过到了2015年,《鬼玩人》以剧集形式回归时,老年阿什(坎贝尔饰)激战恶魔大军,仍能收获大批观众的青睐。可惜的是,雷米只做作为第一季的导演,在后两季中仅担任作品的编剧。
时间倒回到1981年,拍摄完成了,上天对雷米的考验却没有结束。《鬼玩人》在雷德福剧院首映后,雷米便开启了他全国“巡演”电影的征程,他向所有愿意观看的人展示了这部电影,但是反响很差。直到获得著名电影发行商、戛纳电影节创始人之一的欧文·夏皮罗(Irvin Shapiro)的赏识,这部电影才得以在电影节放映。凭借夏皮罗的推荐,《鬼玩人》进一步获得全球的发行,最终以37.5万美元的成本获得了约270万美元的票房。虽然艰难,雷米也终于建立了声誉,开启了自己的电影生涯,并在《蜘蛛侠》也展现了自己拍摄B级片时所拥有的不拘一格的才华。山姆·雷米将执导《奇异博士2》这种商业大片,但是终究看来,仿佛《鬼玩人》中那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淡了很多,我们完全理解,这是A级制作的必然要求。资本、市场、审查、政治、文化诉求,还是观众的接受程度,或是能否杀进各大电影节获取名利?这些元素好像全都是最重要的东西,但除此之外,我们不能忘记,对于电影创作者来说,最重要的是想象力与创造力!有时候太把电影当回事儿了,拍电影作为目的而非工具好像已经沦为理想主义的笑话。今天我们回看《鬼玩人》,也许是为了回忆,又也许是想象电影的另一种可能,一种“玩”电影的可能,一种把电影作为想象力与现实世界之间媒介的可能。封闭的空间、未知的危险、横飞的肢体、喷薄的血浆、刺耳的尖叫,在无序的癫狂之中保持自我,大杀四方。为了实现拍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,厚着脸皮拉赞助拉演员,没有道具自己造,没有台词就尖叫。露馅儿不要紧,穿帮无所谓,再难也坚持,这是《鬼玩人》的品格,更是给青年电影人的启示。在进入市场之前,在成为被规训的对象之前,没别的,就是玩儿!为了拍出想要的电影,没有路也要硬杀出一条“血路”!没文化分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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